出事儿了，出大事儿了。
——这是曾翔常说的一句话。
的确，出事儿了，事儿不小——春雷从偏远的辽西来北京了。应该说这对别人来讲无关紧要，但对他来说则非同小可。因为这不仅仅是一次地理空间的转移，其实更是人的生命时间的质的提升。有谁能精确预料，这对一个人、一次生命历程具有什么样的意义！
古人常说，“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”。有很多人，那些读书的人，万卷书读过了，但万里路没走过，足不出户，闭门造车，所谓“秀才不出门，全知天下事”。然而遗憾的是，没走过路的人，在很多的时候书也白读了。春雷是个读书人，虽一度在边远的乡村任职，但他并没有放弃一个读书人的品质与操守，读书时，想着走路。而现在，他走出来了。这很关键。应该知道，在那些信息闭塞的地方，有多少人的豪情壮志被冷漠的时间和琐碎的生活消磨殆尽。没有忘记自己是读书人，这大概可作为春雷的第一点过人处。
北京很好，但是，北京的生活也会很苦、很累，“长安居大不易”嘛。的确，在北京这个地方生活，很难，对于春雷与我这般文凭、人脉、背景等等一无所有的外来人尤其如此，而我辈也早过了“热血沸腾”的年龄，剩下的，恐怕也只有那点儿并不太坚定的信念了（反正我是，不知春雷如何。所谓钢铁般的意志，到现在我多少有点儿不太相信了）。春雷来了，暂时没多少问题，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，问题早晚会出现的。相信他能对付。
作为一个写多了书画批评的人，相信他不会心甘情愿请另一个同样写多了书画批评的同行写文章，尤其不能写常被叫好的那路文章。当然，这是以两个人都诚实为背景的。我不想在这里谈春雷的专业，我先想说说他这个人。
春雷有点儿懒。不是太阳晒屁股还不起床的那种懒，他的懒，是一种对慢节奏生活的选择。人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。生活的慢节奏，不争、不抢、不夺，心平气和，悠然自得，似乎正是人最梦寐以求的生活状态，尤其是文人。吟风弄月，敲诗检书，如是，生活自然会多一点诗意、多一点浪漫，没有什么不好，但是不行——慢悠悠地活着，在这个时代是一种廉价的奢求，也是碌碌我辈难以企及的。要想享有这一份清闲，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快起来，之后再慢下来。希望春雷在快节奏的追逐中，不要忘记自己本心中的对慢节奏的眷恋。近来很喜欢读陈震生的画，懒散、悠闲，但舒适，我知道，那种状态我们会有的。
除了懒，春雷又多情。“无情未必真豪杰，怜子如何不丈夫！”陪春雷喝酒，到了酒酣耳热的时候，说些男人间才能说的话题，他的眼角时常会有点儿潮（当然，我会装作没看见）。偶尔，春雷会离开北京几天，或出游，或探家，我们都会情不自禁地想他，看来重情重义也是能传染的，我们都被他传染了。
因着不同的缘由，春雷和我都有点内向，说白了还多少有些自卑。内向的人往往不爱多说话，我话少，春雷话也少，半斤对八两，所以跟他大有一见如故的那点儿意思。春雷话少，但幽默，这点他比我强。他不时说个段子，我都能配合笑一阵儿（说明，我笑点低；更要说明，别人听了也笑）。内向的人也往往爱琢磨，文雅一点儿说，应该是爱思考。西方有哲学家说，“人类一思考，上帝就发笑”，但说这话的人有没有想过，如果人不思考，恐怕上帝他老人家连哭都不会了。春雷常作沉思状，至于在想什么，我不知道，也没有问，估计问也白问，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。有首歌叫《女孩儿的心思你别猜》，猜透春雷的心思也有点儿难度。所以，抽点儿时间，想想事儿，哪怕整点儿用不着的也好。话又说回来，人的思考，又有多少才算得上有用呢？——很难说。而能称得上永恒的是，思考点事儿才最重要，也最可爱。内向的人，有时候也会自卑，我承认我是这样的，而春雷，不管他愿不愿承认，能看得出他也有点儿。奇怪的是，自卑的人往往又最自信，执拗而顽强。学者先生们应该充分注意到这一现象，为什么在很多领域最险隘的位置，能留下的总是他们？所以有句话说“知耻近乎勇”，不知道春雷以何为耻，祝愿他勇猛精进。
认识春雷半年了，看到的、想到的，就这些。
春雷平常写字、画画，也能作诗、作文，他确实也是这块料。铁杵磨成针不是神话，春雷是铁，不是木头。木头能磨成绣花针吗？恐怕不好办。期待春雷好好磨、使劲磨、慢慢磨，一直磨下去。
艺术，是个梦。
生活，不是梦。
春雷属于艺术，也属于生活。
所以，春雷在梦里，也在梦外。只不知道，他在哪一边更多一些。
2011年1月28日
韩少玄，艺术硕士，博士研究生，《中华书画家》杂志编辑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