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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燕阁画谈
2015-09-17 21:30:40   点击:690

只是在用笔上下功夫是不够的,质量再好的钢筋砖块,胡乱堆起来也没有意义。——策之不以其道,千里马也难有作为。

作为不同的表现形式,工笔、意笔本身是无所谓优劣的。当下似乎意笔比工笔有优越感,实则自我感觉良好而已:诚然,工笔画易流于刻板匠气,近乎工艺,而写意更易流于涂抹,空洞无物。

写意画的笔墨运用尤其重要。形象的塑造以笔墨为手段,与真实物象若即若离。作为艺术语言物质基础的笔墨,如果其本身如果不具备相当的审美价值,则所谓“写意”无异于“草图”。

在写意画中,造型(通常意义)与笔墨,此消彼长,和谐共处。强调笔墨的表现力,则造型(与客观物象的形似)会做出让步,注意造型,则笔墨效果的表现就更多服从于形的刻画。

大写意应粗中有细,避免一塌糊涂。如摄影,主体处理精到,与背景的虚形成对比。实者更实,虚者益虚,而且实的部分对虚的部分起暗示作用,使得虚中有实,更有味道。

阔笔写意,在形上要概括,要以少胜多、以简驭繁,必须抓住对象的特点。表现手法本身已经不要求在形上锱铢必较,那么,在对形的要求相对较低的条件下怎样画出味道,显然是必须考虑的问题,要在表现语言即所谓的笔墨上下功夫。

百米短跑比的是速度而不是动作。既然以速度见高下,能保证速度最快的动作就是可欣赏的。写意形式不要求在形上细致入微的刻画,笔墨语言再不讲究,还能看什么呢?

精细入微的线描、工笔设色与没骨画法、阔笔写意,各有特色,由线描、工笔转向意笔,要经过专门的训练,几乎要另起炉灶。当今以工笔驰名的很有影响的几位画家转作意笔,多乏善可陈,因为他们只是把工笔画得不工而已,对意笔本身的语言还没有真正领会。由工笔转作兼工带写或没骨画法,情况往往要好一些,正是因为后者与工笔在技术要求上有更多的相通之处,或者说在表现手法上更接近。

工笔画要避免工艺化、图案化。形的塑造不能投机取巧,满足于“移花接木”(照搬他人作品中的花、鸟、草、虫等现成“形象”);用笔要生动,要沉潜经典之中,玩味其中妙处(也可以从书法中体悟,但只能为辅助,根本的规矩还要在画中得来);敷色要富于变化,笔触和色彩的微妙变化,要心里有数,善于控制,否则只是简单化地平铺直叙,虽重彩精描,也难免味道寡淡。

不少以工笔驰名的画家,也作起了意笔水墨,艺海扬帆,多方探索,值得肯定。但是有几个问题,画家对自己的意笔水墨的水准是否心里有数?作为学习的阶段性成果,有没有拿出来展示的必要?是否有应酬、投机取巧、应付差事的初衷?

人物画家每以造型能力自负,而所作小品则自得于笔墨游戏,画人实如画物,造型能力有近于无,其笔墨修养又着实驰骋不出什么味道来,用短舍长,何苦来哉?可怕的是积习难改,偶作大幅也不无游戏味道,却自以为有新意。用《辞海》生火取暖,则《辞海》与废纸何异?

 

蔬果虾蟹,齐白石的画法是一路,寥寥数笔,容易把握,当然齐白石的高明不在形貌上的简单,而在功夫扎实、匠心独运。不过,表面的简单确实很容易让人跃跃欲试,满足一般的学习要求。事实上,虾蟹的工笔画法很有味道,蔬果的工笔设色也很有意思。任伯年画的瓜叶蔓架精细入微,精彩非常。

画面布置不能像天平要像杆秤,一大一小、一重一轻,达到平衡。物象之间这样处理,物象与题款印章的关系也这样,色彩关系也是,大面积暖色加一点点冷色,味道就出来了。

画中各种矛盾对比如黑白、浓淡、疏密、曲直,等等,平均分配固然不成,分主次是必须的。若一味三七开,同样显得拘谨无趣,适当加以强化、夸张,拉大差距,会让对比更强烈、效果更动人。

胶、矾水等特殊材料加进墨或色中往往产生特殊的效果。至于板滞、僵硬、匠气等副作用是需要有所防备的。

提到构图中常见的“S”形布置,感觉很西方,其实就是太极图中阴阳鱼间的界线。

作画时多备几枝笔并非讲排场,固然不是多多益善,但准备充足,画的时候免去频繁涮笔之苦,既方便又节省,何乐不为?

不管写字画画,笔一入纸,当有如鱼得水之感,纵横往复,翻腾起倒,无不如志,如此方能自然生动,稍有拘牵,则落下乘矣。

“大胆落墨,小心收拾”,大胆是需要资本的,功夫不济,“大胆落墨”的结果往往不可收拾,所以要有小心落墨的过程,熟能生巧,艺高人胆大,才有望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。“大胆落墨”之际心中有数,则后面的收拾往往事半功倍,甚至有画龙点睛甚至点石成金的表现。

“编筐编篓,全在收口”,题款钤印对作品的最终效果往往有决定性的影响,搞得好则如画龙点睛,搞不好则很可能功亏一篑,所谓“行百里者半九十”,马虎不得。写文章讲“凤头猪肚豹尾”,题款钤印一如文章结尾,有收束全篇的作用,如果画面本身有粗率敷衍的问题,题款钤印若处理得好,则问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弥补。

特技的最大问题是,不管谁用效果都差不多。人们常说“难能可贵”“因难见巧”,三分线外可以投三分球,若在球篮底下搭起两张桌子投,准则准矣,还有什么看头呢?

驾轻就熟的状态是要警惕的。“冗繁削尽留清瘦,画到生时是熟时”,对熟悉的题材和熟练的手法,最可贵的是发掘里面的“生”意,表面的熟练往往离肤浅不远了。

画面焦点所在不一定是占面积最大的、颜色最深的,往往是对比关系中更引人注意的,“万绿从中一点红”,那一点红更吸引人。“随意笔纵横,人眼听我手”,要有本事让观者注目自己希望大家注意的地方。

清代以来所谓的文人画大行于世,多以逸笔草草为尚,而且好作水墨。实则用色是专门的学问,那些动辄水墨之辈是真高明还是不会用色,不能不让人怀疑。所谓“墨分五色”、“水墨胜处色无功”云云,很多时候只是偷懒的借口。偷工减料加上自欺欺人,纵得浮誉于一时,终不免贻笑大方。任伯年用色高手,吴昌硕从其学画,尽管在书法篆刻上极有功夫而从不自矜其才,虚心问学,笔墨而外,于用色也别有心得,最终形成了自己的特色。只有懂得用色,用起水墨才能真正体会“墨分五色”的妙处,否则终是隔靴搔痒。

颜色的运用是中国画非常值得关注的课题。画梅花则红、白,画竹子则朱、墨,画葡萄则红、紫,约定俗成,日久让人生厌。其实前人探索已经不少,如用白色画鹰、画牵牛,齐白石甚至有用绿色画牵牛,虽然只是换了颜色,整个画面的感觉却焕然一新,事半功倍,何乐不为?当然,如此这般,不等于可以想当然地来,否则就从一个极端滑到另一个极端了。 

启功有诗曰:“朱竹世所稀,墨竹亦何有?随意笔纵横,人眼听我手。”既然绿叶青枝可以用墨来画,其他颜色其实也不必拘泥,朱砂画竹、花青画松针等等,都是如此。

墨有时候是当黑色来用的。比如常见的八哥、乌鸦、老鹰,还有黄胄的驴、徐悲鸿的马,都是用墨来表现,几乎没有例外,而在其他色彩的衬托下,很自然地被理解为物象的黑色。

墨色的浓淡来表现色彩的明度,与素描的黑白灰一个道理,所谓“墨分五色”可以这样理解。用墨表现极淡的色彩或白色,往往会采用双钩的手法,以淡墨细线来表现色彩的淡与质感的薄。当然,这不是绝对的,有时候会根据画面效果来加以灵活运用,如用浓重的墨色来表现浅色甚至透明的东西,浓淡往往从画面效果本身来考虑,而不是它对应的对象的实际色彩效果。这种方式有一定难度,搞不好会南辕北辙,务必小心从事。

 

画画,一方面要关注平面,一方面要记着立体。立体是“画什么”,平面是“怎么画”。

画的是什么固然要看,但关键的是要看怎么画的,一如欣赏书法,固然要看文字内容,但更关键的是看怎么写的。其实画出对象的大致特征相对容易,怎么画才见画家手段。

同样的题材有不同的表现方法,各种手法之间效果不同,不必强分轩轾,更不必强求一律,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加以选择。表现手法的选择不是孤立的,要注意与其他部分的协调。不分青红皂白地把各种手法拉到一起,难免南橘北枳。

保持题材的一致和保持手法的一致,即画什么和怎么画这两个方面,既有利于不断深入精益求精,又有助于个人风格的确立。

张旭作草书“发帚俱可”,现代来楚生用油画作草书效果与毛笔无异,善于驾驭也,对于武术行家,“万物皆武器”,也是这个道理。

工具材料必须讲究。工具材料本身的性能对作品效果的往往有决定性的影响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,主观努力固然必要,但客观条件决不能忽视。只有因地制宜、量体裁衣,才能“好风凭借力”,否则无异于缘木求鱼。

有些做法偶尔尝试并不难,但坚持下去就不那么容易了,而往往这些看起来很简单的做法,会对画面效果有直接的影响。小处不可随便,当然,这其实已经不能算是“小处”了,比如:坚持研墨,坚持用传统颜料而不是一般的锡管装,对纸张、印泥讲究质量,等等。诸如此类,似乎不太讲究也无大碍,可要坚持讲究,收获就很可观了。

临摹,尤其对阔笔写意作品的临摹,往往要有遗貌取神的意识,因为范本的用笔、用墨、设色好多随机生发的东西,不少是偶然效果,不可能也没必要亦步亦趋。道理明了,笔下虽然不能毕肖,却往往能真正得其神韵、合于法度。

书法学习上,对一个范本经常要不计遍数地临摹,其实,绘画训练也当如此,同一幅画,临一遍有一遍的收获,临多遍有多遍的收获,与写字同一道理。当然不应该流于形式,既可以完整临摹,也可以撷取局部临摹,每次临摹都要发挥主观能动性,或关注造型,或关注用笔,或关注色彩,等等,持之以恒,有望最大限度地把范本吃透。这与苏轼讲读书“每一书皆作数过尽之”、吴昌硕学石鼓文“一日有一日之境界”可谓异曲同工。

作为训练手段,不妨花费(很可能是浪费)些时间、精力和工具、材料,放肆一番,体验一下放笔直取、纵横酣畅的感觉,体验笔笔生发、随机应变的妙趣;也可以借此给自己出难题,看看“大胆落墨”后能不能“小心收拾”得好。当然这只能作为一个阶段的训练手段,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,老是放任自流把难题留到最后,自己难为自己,很可能得不偿失。

把程式当教条,就会束手束脚,不免匠气,如出枝撇叶的女字穿插之类,不能机械地到处用,需要根据画面实际情况,注意随机变化,要以效果为根本,而不应该追求程式的表面完整。

完全依照画谱,不越雷池一步,可以画出很“对”的画,却难以动人。画谱是前人总结出来的规律性的东西,对画谱的运用,只有在生活体验的基础上,才能真正理解画谱,会用画谱——“运用之妙,存乎一心”。脱离了生活感受,从画谱到画谱,纸上谈兵,总乏生气,就像不能以维生素直接代替蔬菜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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